“反对！”意见刚刚一提出来，右边的一位女士就站起来反对。她的容貌相当惊人，让巴托里看了都有些嫉妒。巴托里能感觉到，这个女的应该是某种犬科动物形成的怪异，“这样的提议实在是难以接受，以前至少只是一部分本地妖怪被限制。但现在相当于要将所有的怪异都交给你们来封印，如果你们不遵守约定，将所有怪异全部永久封印起来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没错，我也不同意。”又一个男人穿着黑色大衣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相当强烈的戾气，巴托里依然感觉不出他是什么怪异，“将我们的妖身自由交到敌人手上，这种事情根本就已经不是与你们达成协议这么简单了，这根本就是认怂！”
巴托里没想到，连处于高层的怪异中，也有抱有和自己相当接近思想的。她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我倒是觉得这提议没什么……”他旁边一个虎背熊腰的怪异挠着头说。
“你懂个屁！”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戾气男子打断了。
这下怪异们一轮纷纷，场面有些混乱。
“安静一下……”坐在长桌头的那个唐装男子又发言了，看得出来，他的地位是很高的，一发言，周围的气氛就会变得相当严肃，哪怕他本身看起来是个有些滑稽可笑的秃顶男人。
“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方案，请提出来，不论是我们降妖师，还是你们。我们必须尊重双方的意见。”
肯定最后还是以人类自身安全为重吧，要是尊重双方的意见，直接让我们把人类全都吸干不就行了。巴托里这么想着。
“这样吧，虽然我们大部分怪异都会受到影响，但终究还是有小部分是不受到影响的，”一个闻起来就像鸟类动物的怪异站起来说，“像我们这样来自印第安神话体系的怪异就完全不会受到蓝月食的影响。”
“还有我们，”有一个怪异站了起来，他的个子相当地矮，巴托里搭眼就知道，是个侏儒，“像我们这种除了样貌其他任何地方都与人类无异的生物，被算进怪异中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还让我们必须参与那个不公平的计划，这确实是太无法接受了！”
“所以我的意见是，将这些不受影响的怪异联合起来，然后将那些会受到影响的怪异想以前一样困住，由我们和你们的降妖师一起，监视起来，直到第二天早上。”
“恩恩，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唐装男子笑起来眼睛细眯着，“但是根据我们这里的记录，东部片区中85%的怪异，都会受到蓝月食的影响。剩下的15%中，除了少数像其他神话体系中比较强力的怪异，剩下的基本都是不会魔法也不不能形成战斗力的，让你们来干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们不放心，你们自己估计也不放心吧！”
怪异们又窃窃私语起来。
“诸位诸位，听我一言，”一位坐在驱魔人那边的、穿着道袍的人站了起来，他从怀里摸出来一支小瓶子，“这是我精心提炼的‘封魔丹’，各位只消含一颗在嘴里，就可以将各位的魔力完全地消去，必能不受蓝月食的影响。”
“你试验过了吗？”
“在小白鼠身上试过了，它吃了没事。”
“小白鼠又不是妖怪啊！而且即使是去除了魔力也不能保证我们不会受到蓝月食的影响啊！除去了魔力谁来保证我们的安全啊！”
“诸位若是不放心，贫道可当众吞服一颗。”他从瓶子中取出一颗，吞了进去。
“你也不是怪异啊，怎么会知道吃了有没有效果啊！”
结果那个道人当即倒了下去，会场里有骚动起来。
“你不是拿小白鼠做过实验了嘛？怎么吃了还是翻了啊！”
“实在……太难吃了……”
“非攻！”唐装男子拍拍手，非攻女，也就是小墨“嘭”的一声将门推开，将头伸进房间，疑惑地看着会长。
“叫我？”
“将这位……道长扶出会场。”唐装男子尽量压制住自己怒火。
“好的，”小墨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动作移动到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道长身边。
“诸位……记住……两百块人民币一颗……”
道人一边报着价，小墨一边举着道人离开了会场。
“什么玩意儿，自己都吃不下去的东西卖两百？”
整个会场都窃窃私语，不只是怪异们，连降妖师们也议论纷纷。
“嗯……请大家安静，安静！”第二个安静的声音如同镶进所有人的大脑一般富有穿透性，让所有人都愣了几秒。
“希望大家将话题回到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上，如果有更好的方案，请尽管说。”
这是怪异们都积极地发言起来。
“我知道一个办法，使我们家乡的土办法，用黑土蘸尿敷在自己的下眼睑上，就可以避免月食影响！”一个很黑的怪异说
“我也听说过，不过早就证明了这是迷信，没用的。”另一边的一个驱魔人说。
“不如在怪异受影响严重的怪异的住所门上，贴上符！”
“那样的话不顶用，很多怪异都不走门。外来怪异也有很多不吃这个符的！”
“那直接将整个用各种封魔装置封起来……”
“那也太麻烦了，而且那和会长提出的用镇妖铃有毛的区别啊！”
“要不你们不管我们得了，我们自有分寸……”
“不可能！刚开始没形成蓝月监视制度的时候，每次发生蓝月我们都要多花多少工夫！”
“……”
“……”
两边陷入了激烈的讨论，但似乎又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我可以说句话吗？”一直在一旁观察的巴托里突然说话，但是整个讨论似乎停止了一秒，但大家都注意到说话的是一个“小屁孩”之后，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玛丽，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想到了一些方法……但是不知道顶不顶用……”
巴托里不知道该如何插上嘴。
“安静！安~静~！”唐装男人用比刚刚内力更强的传音稳定下来局面，大家都安静下来。他细眯着眼笑着看向巴托里，“这位小姑娘似乎有话要说，大家听听她的想法。”
“……谈不上什么想法吧，在座肯定有来自欧洲的吧。”
“当然。”“我就是！”“窝也是！”
“各位在故乡的时候难道没有应对月食的经验么？”
“没有……”那几个怪异都面面相觑。
“那看样子我们吸血鬼在这方面还挺先进嘛…科科。”
“你说说怎么办？”
“在我的故乡匈牙利，每当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我们族群中的一部分吸血鬼就会对另一部分吸血鬼实施催眠，这样就可以有效地减轻月食带来的痛苦。我们使用深度的催眠心音，这样被施法者就会陷入相当深度的睡眠中，或许这样能有效的避开蓝月带来的狂暴也说不一定哦？”
怪异们纷纷点头，比起让他们完全失去法力或者法力遭到抑制，深度睡眠就可以避开影响的话，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言之有理，那么你们有过实验么？对于这种法术能否避开蓝月的危害？”
“没有……也不知道。”
“报告！”一个降妖师站了起来，“蓝月的环境可以模拟，使用简单的刺激性法术就可以制造，不如让我们试试？”
“嗯……很有道理，那么我们待会儿就可以就行实验。如果足够有效的话，嗯，甚至可以取代我们以前用来应对蓝月的措施也说不一定。那么现在备选的方案就有两个了。还有人提出新的意见么？”
一个看起来像个小孩子的降妖师战战业业地举起手。
“你说，不用客气。”唐装男笑着看向那个小孩子模样的人。
“那个……我家……是堪舆世家司空家……虽然不太懂的详细的调和之术，但我们家族前段时间在C市以南50公里的一处草原发现了一块灵气宝地，狂暴妖物身处这块土地，就可得到宁静，化解各种凶煞之性。”
“嗯，这件事我听说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确认，那么就如同刚刚的验证方式，我们也可以到此处去验证效果。第三个方案了。”
“我我我，我还有话说……”
霎时间，又有十几个方案被提了出来，而且都是听起来比较有可行性的。
“好了，我们会议的收获已经是相当丰盛了。”在聆听了十几个方案之后，穿唐装的男人说，“光是要验证这些方案所需要的时间就不会太短，希望在蓝月到来之前，我们能验证出一个合适的方案，而且最好是对所有人都有效的方案。那么这次商讨会就开到这里。祝大家心情愉快，胃口大好。对了，月光公寓来的代表，请留下来一下。”
“啊？小辉辉，有事找我们啊。”巴托里小声对莱昂纳多说。
“嗯，不太清楚具体有什么事，但我们还是听他的吧。”莱昂纳多玩儿着手机说。
等到所有怪异和驱魔人都离开了会议室之后，现在会场就剩下了巴托里、莱昂纳多、穿唐装的男人和旁边一直面无表情的高凡。
“坐到这边来吧。”男人笑着对他们说。
巴托里和莱昂纳多坐了过去，高凡也在另一侧坐了过去。
“高组长，月光公寓是你们第3小组负责的对吧。”
“嗯。”
“那么，这位小姐，可以为我介绍一下吗？”
“嗯……这是来自德国的，玛丽·冯·卡塔卡恩。”
“嗯，卡塔卡恩小姐你好，在下叫张演，是17号公会东部分会的会长。德国吗？登记单上你的信息这么写的没错。可是刚刚我真切地听到了你说的‘我的故乡匈牙利’了哦？”
“那那那……那是因为我出生在匈牙利，后来移居到了德国，没错！”
“哦？是这样一回事么，巴托里小姐？”
巴托里一听就陷入了沉寂，之后又说：“既然都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嗯，你知道就好。”张演又如刚才一样拍了拍手大喊了一声：“非攻！”
“叫我？”“嘭”地一声大门又被推开了。
“嗯，去把早上我放在办公桌上的单子拿过来。就在两本登记册最上面用笔压着。”
“好。”“噌”的一下小墨就不见了踪影。
“那个……”一直沉默着的莱昂纳多突然说话了。
“嗯？请说。”
“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听我的……但是我觉得巴托里能留下来，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的。她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像个笨蛋，什么都看不起……虽然现在也有点那种感觉……”
“噌”的一下，小墨又出现在了大家面前。手里还拿着张演交代的单子。
“单子拿过来了。”
“给我吧。”
“好的。”
“请继续。”
“嗯，我想想。我想你们调查的应该相当清楚了，所以肯定也知道巴托里是鲜血暗月前首领。虽然这个身份可能在很近，或者很远的未来会给她，给她周围的环境带来很多的麻烦，但我觉得我们，至少我和舍斯特先生，都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了。反而是巴托里自己，为了留下来，她真的，下了无与伦比的决心吧。和只和自己见过一面的我表白，为自己制造离不开这个地方的理由。或许她是在选择逃避，但至少她勇于逃避。逃避不代表放弃，我相信她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将所有自己应该背负的东西抛之脑后的人。她只是需要时间，需要一定的缓冲吧。我相信被驱逐这件事情就已经给了她相当大的创伤了，如果这里能成为她的第二港湾的话，无论对于我们，还是对于她自己，都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吧？或许也会让她找回面对过去的勇气也说不一定？所以，我恳请您，不要将她遣送回去。”
“嗯，说的很真挚，”张演点了点头，旁边的小墨也歪着那将近45度角的头目不转睛的用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莱昂纳多，“但是我们不吃这一套。”
“呃……”
“不过要请你们先看看这个。”
张演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类似于信的东西。
上面公公整整写着德语。
“看不大懂……玛丽快帮我翻译一下。”
“驱魔人0号公会17分会会长亲启，我鲜血暗月首领玛丽·巴托里，由于工作上的失职与错误指挥，已遭到本族驱逐。现在此申明，玛丽·巴托里已与鲜血暗月彻底决裂，亦无回头之可能。玛丽·巴托里本人已经与本族群再无关系，如在外发生任何非常之事态或发生非常之意外，亦与本族群毫无关联。望知晓。”
读完这信，巴托里不知道是哀怨还是轻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信是从0号公会直接发过来的，我估计是由鲜血暗月交予匈牙利分会，再交到总公会，之后才发到我们这儿来的。”
“也就是说……”
“这是封断绝关系的信，虽然我还是不太接受，但既然别人已经为了和你撇清关系做到了这种份上，那说明，确实没什么好追究的了。签吧”
张演将登记单递到了巴托里面前，这是一张全新的登记单。
“如果没有这封信的话，摆在你面前的，肯定是一份遣送协议。”
“嗯……好过分……”巴托里一边写着，一边眼泪就掉了下来。
从过程上来看，鲜血暗月的绝情做法让巴托里受到了很深的伤害，但这样的做法同样也坚定了巴托里留在这里的理由，可以说歪打正着吧。
离开顺城街22号时，巴托里还像个孩子一样哭个不停，鼻子不住抽动着。
高凡和小墨一路将莱昂纳多和巴托里送出来。
“小玛丽还真是坚强呢。”小墨在一旁说，她作为一个人偶，和高凡有相当接近的特质，那就是不论何时何地，都很难看见脸上表情发生变化，“如果是我遭遇这种事情的话，我估计会从东方明珠电视塔顶上跳下来摔到粉身碎骨哦。”
“呜呜~~人家~~没办法摔成粉身碎骨嘛~~”
“说真的，和巴托里相处了这几周了，还没见她哭得这么惨过。”
“真情流露吧。”高凡在一旁说，“这么哭出来，总归是好的吧。因为只要能哭出来，至少就是一种不甘于现状的反抗吧。不论她会选择与过去彻底决裂，还是想办法弥补过去的过失，总归是敢于面对了嘛。这封信不仅在实际价值上帮了她，在心灵价值上，也是一味相当出色的调剂啊。”
“呜呜~~”
“好了好了，老婆别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莱昂纳多哄着巴托里，摸着她的头。
“这股恋爱喜剧的酸臭怎么回事？”小墨偏着头毫无表情地问。
“你一个人偶还懂爱啊？”高凡面不改色地说。
“切利哦！”
不知道前路会怎样呢？选择的机会终究会摆在巴托里面前吗？没有人知道，但至少在此刻，在距离自己家乡数千公里远的东方大陆上，巴托里心底浮现了一种很久没出现过的东西，那就是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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